亲爱的孩子们：

你们好！

一

写这封信的时候已是深夜，台灯发出黄晕晕的光圈，指尖，时而在键盘上敲出噼里啪啦的声响，时而又停伫良久。深呵一口气，思绪像深夜里的雾一样越来越浓。光影里，那是当年我，还有小小的你们……

六年前的那天早上，老师第一次站在你们的面前。那时候老师刚刚大学毕业，而你们刚刚幼儿园毕业，我们其实都一样——都幼稚得要命。

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其实比你们还紧张。

我背着双肩包杵在那里，你们坐在小板凳上，小脑袋瓜摇摇晃晃，各说各的。

有的同学不知道听到了什么，突然间像小雏鸡一样“咯咯咯”地笑起来。有些同学不知怎么一回事，嘴角往下耷拉着，前一秒泪水还在眼眶里努着后一秒便夺眶而出。

阳光懒懒的打在我脸上，我深吸一口气，眼睛看着窗外，烈日当空，茂盛的法国泡桐撑出湖泊一样的浓荫。

我的的思绪开始纷飞，我想到要去河里游泳，想起余华写的小说《河边的秘密》，紧接着又想起了乔治·奥威尔的《动物农场》，忽然间仿佛又像真的站在一座农场里：大鼻孔里喷着热气在愤怒、咆哮的牛，蹿来窜去的狗，鸡、鸭、鹅满天飞……又想到蓝天、白云、橘子汁……头上顶着西瓜皮在河里游泳的小孩，那好像是苏童写的什么小说……

突然间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，一下子我镇静了下来。于是我终止了脑海里的所有想象，眼前又变成了兵荒马乱的教室。那位老教师帮我收拾着局面，当家长离场的时候气氛终于到达了顶点，有孩子抱住妈妈的腿嚎啕大哭：“我要妈妈！我要妈妈！”……

这次我没让思绪乱飞，也许是那一只手给了我力量，让我在那个夏天的那一刻变得异常笃定，我对自己说，这就是我的人生吧，好吧，那么就让它来吧！

老师后来在一本书中读到过这样一句话，也许就是当时自己的写照，现在分享给你们：

“当你老了，回顾一生，就会发觉，什么时候出国读书，什么时候决定做第一份职业，何时选定对象而恋爱，什么时候结婚，其实都是命运的巨变。只是当时站在三岔路口，眼见风云千樯，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天，在日记上，相当沉闷和平凡，当时还以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。”

而在那一天，我遇到了你们。

二

从那一天开始，你们成了我的学生，我是你们的老师。你们在适应着我，我也在熟悉着你们。你们刚踏入小学，我刚踏入社会。你们学着握铅笔，我也学着执教鞭。你们有时候可能会委屈地哭——成长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烦恼？老师有时候也会疑惑，生活又会有多少艰辛？我们有时候可以感同身受、情同父子，有时候又互不理解，成了欢喜冤家。

时间一天天的过去，老师时常会听到你们身体拔节的声音——咔咔咔——咔咔咔——

你们一个个的个子高了、身体壮了。老师却大了肚腩，厚了眼镜——越来越像个中年人了。

再说说最让人纠结的学习吧，那个连“天”、“地”、“日”、“月”都不会写的小朋友哪里去了？哎呀，都成了能写五六百字作文的毕业班的大姑娘、小伙子了！

嘿！真有你们的！

时光只解催人老，红了樱桃，绿了芭蕉，也丰厚了你们小姑娘、小小子们的头脑。

时间真是不经过，一晃六年过去了。

老师刚在这里扎下根儿，你们却要走了。

三

我曾在心里无数次的预演你们要离开时的情景。

我大概会很高兴吧！如释重负，可算摆脱你们这帮捣蛋鬼了！甚至还会打开一罐啤酒庆祝一下！

可一想到你们要走了，内心反而空落落的。

一些细碎的往事，像退潮后海滩上的贝壳一样，变得历历在目。

我们的相处并不都是愉快的，很多时候都对对方充满了抱怨。很多同学都说：我大概是世界上最凶的老师了。我也不止一次的把老师的老师讲给我们的话，原封不动的转告给你们：你们是我带过的学生里面最差的一级！

其实，说这话的时候我有些心虚，因为你们是我带的第一级学生，很多同学知道，但是从来没有揭穿过我。

大概老师是真的太凶了！

不过更多的时候是愉快的。

对了，老师还欠着你们故事呢——《小火柴冒险记》。我们四年级的时候学过一篇童话：《去年的树》，作文要求写童话，结果很多同学不会写。结果我自告奋勇跟你们说，那就看老师现场给你们编一个吧，绝对新鲜出炉热热乎乎的故事。没想到，本来就是给你们编一篇几百字的童话范文，最后竟然讲成了《一千零一夜》。这件事让老师后悔不已，因为以后每次上课你们都要让老师接着上回讲一段，讲不出来就好像是老师做错了什么事儿一样，仿佛连教你们写作文的资格都没有了！

你说，你们的老师到底给自己找了多大的麻烦啊！

虽然故事拖拖拉拉没讲完，但好在你们都已经学会了写文章，要不然老师可算亏大了！

四

这封信、这些话，老师本来是想等你们毕业时再写给你们，但没想到我们今年却遇到严重的疫情，打乱了我们的开学计划。

前几天，老师到学校里发书，我特意到咱们的教室里看了一下，偌大的教师空荡荡的，落满了灰尘。

我把窗户打开，春风瞬间挤了进来，把尘土吹得一干二净，把窗帘吹得鼓鼓的，像是一叶叶船帆，就等着你们来起航呢！

老师很久以前就在琢磨到底要送给你们什么样的毕业礼物。老师啊像给出嫁的宝贝女儿准备嫁妆一样，想送给你们一件特殊的、有意思的毕业礼物！但是在我们原计划开学的那一天老师想到了！

其实你们已经收到了，对吧？想一想，你们现在每天还在持续接受呢！

想到了吗？

对，就是它！

从我们本该开学的那一天，老师就开始给你们写故事，然后把它录成音频推送给你们听，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多篇了吧？

老师想让你们知道，虽然你们现在每天在家里学习，很辛苦，但是老师一直陪在你们身边。你们要写五百字的作文，那老师就每天都写五千字的文章给你们看！到现在老师已经写了十几万字了，就连老师自己也没想到能坚持下来，写这么多字。

等到春暖花开燕归时，老师便把它打印出来、装订成册，送给你们！

这将是一本特殊的“书”，这是老师专门写给你们的“书”！

其实，这更是老师每天都要重复上给你们的一堂课，也是老师给你们上的最重要的一堂课！

通过这堂课，老师想告诉你们一个道理：没有天才，只有汗水；美好的事物，都是慢慢发生的！

你们要是明白了这个道理，那么老师变便可以宣布：小学结束了！去开始你们新的人生吧！